也许夏回

铁 血 洁 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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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虚虚实实:虺生01

*原著向,沙海背景


“每一条路的尽头,是一个人。”




引子:关根补按  


  二十六岁以前,我所知的一切奇闻怪谈几乎都来自爷爷的笔记。那时我常常感慨,一个人一生的经历何以能不可思议到如此地步,之后我花费十余年时间,亲自解开了这个谜题。


  正是在这十余年里,我慢慢意识到,爷爷写下笔记的本意并不像我当初设想的那样,要将什么精彩的故事流传后世,甚至可以说,他的记录根本只是为记录本身而存在,偶尔流露情绪,也都是自问自答,没有多少供后人探讨的余地。


  我本人从2003年开始撰写自己的笔记。在记录方面的造诣,我自认比大多数人都出色,但远学不来老爷子那样的冷静——通常而言,越是冷静的记录,内容往往越清晰,也越便于阅读者掌握讯息,爷爷笔记的细节部分就在无数场合里救过我的命;而与之相对应,越是情绪化的记录,就越模糊散漫,也越难使人记忆深刻。


  好比我手头这一本。这一本笔记,如果不是黑瞎子突然交到我手里,我又随手翻开,或许这辈子我都不会想起它,或者与它相关的一连串事来。  


  事情要从瞎子给我做手术说起。




第一卷《虺生》

虺生01


  “……非常疼,有大量费洛蒙信息都是无意义的。你的意识将会中断,时间长久很难说,醒来之后,你可能有几年时间都感觉自己是一条蛇。”


  灯泡老旧,室内的光线有点暗。黑瞎子一边说,一边往手上搽滑石粉,好方便接下来戴乳胶手套。


  我仰躺在手术床上,实在想象不出把自己当成蛇是什么感觉,随口道:“我看到青蛙会流口水吗?”


  他笑笑道:“应该不会。”说着打亮手术灯动手为我消毒,先是鼻子,而后是全脸。期间我继续了解到,这场手术会使我失去嗅觉,但在某些情形下,我的身体内部会产生相应的补偿机制。


  不等我追问所谓的“补偿机制”是什么,瞎子单手迅速捏住我的下颚,紧接着,我感到鼻端一阵尖锐的刺痛,麻醉针直接推了进来,不止一针。由于他的动作太过突然,第一针时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要躲,被他牢牢制住。几针麻醉注射完后,他又往我的鼻腔内塞入数团浸了麻药的湿润棉球。


  正常的局麻到这里就应该完成了。黑瞎子却在一边又笑道:“反应训练还算可以。以防万一……”


  后半句话我没仔细听,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脸上,那种古怪的感觉,仿佛整个鼻子在渐渐消失。不断有奇怪的画面浮现在我脑海里,一会儿是被割下的鼻子,一会儿是自己没有鼻子的样子。而在我胡思乱想时,黑瞎子走开另取了几支针管,并且在手术床架上挂了一瓶点滴。


  我眼皮一跳,回过神来,猜测他要给我做全麻。  


  根据事先的交代,这只是个小手术,黑瞎子从未向我提过要有接受全麻的心理准备,更没可能临时安排专业的麻醉师。我本能地心生警惕,他却异常果断,镇静、镇痛、肌松,一套注入,我的意识立即开始发飘。


  恍惚间,我看见黑瞎子在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把玩一柄手术刀,好几次寒光闪闪的薄刃划过他的手套,却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很早就见识过手术刀的锋利程度,也就是说,他对力量的掌控以及动作的灵活几乎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因此假使他要作为我的对手存在,我的戒备只能说是一种幽默。


  想到这里,我的意识已经相当松弛。黑瞎子则表现得比我还放松,甚至用一种滑稽的调子唱起了歌:“翻一翻,切一切,上嘴唇,牙龈根,鼻子尝尝费洛蒙……”说真的,这歌听起来有点变态,我开始相信他音乐和解剖的双学位是真的了。


  “拜托,我不想知道这些。”我喃喃道,随后陷入昏睡。  


  意外的是,我昏睡的状态竟然没有持续太久。


  总感觉才过了极短的时间,一阵突兀而强有力的剧痛如雷电般在我脑中轰然炸开,迫使我立刻清醒之后,又导致我的意识再次空白中断,如此反复交替。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黑瞎子会选择给我做全麻,这种强烈的持续痛感几乎是不能描述的,不像任何身体受激而由神经产生的疼痛,与之相比更深刻,也更无法摆脱。


  我第一反应是麻醉失效了,其次才意识到瞎子说的“非常疼”是指什么。我无法睁眼,也听不见声音,周身上下除了疼痛没有其他一点实质上的知觉。我想,恐怕这种痛不是来源于我自身,很有可能,这是来自费洛蒙的一点片段。


  那种记录信息的蛇,彼此之间依靠费洛蒙进行一定的信息共享。我曾经设想过很多次,自己读取到的第一条信息会是什么,不料竟然是“痛”。


  除此之外,渐渐地,我还感觉到了“热”,好像有十几把滚烫的火钳同时插入我的脑部胡搅。飙升的热度使我格外暴躁,我花了一段时间,才分辨出这是一种极其强烈的恨意。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痛与恨反反复复,越来越多奇诡的念头钻入我的大脑。我想扭动身体,昂起头部,露出毒牙——我甚至已经搞不清自己的物种,也无法思考自己究竟有没有毒牙这种东西。蛇的意识无孔不入,有时我看见黑暗中蓦地亮起一双倒竖的瞳孔,一条硕大的黑蛇张开巨口将我吞没,有时又觉得自己就是那条黑蛇。  


  意识完全混乱,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没来由地,我忽然一阵清醒,醒来后只觉得身体说不出的奇怪,睁眼时什么也看不见。


  四周一片漆黑,一丝光也没有,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我全身赤裸,身下的触感坚硬粗糙,居然像是成片的岩石,我听见轻微的滴水声,以及可能是风穿过某种缝隙时“嘶嘶”的摩擦声。  


  此处不是现实。我几乎是立即就作出了判断。一方面,瞎子与我假设过太多手术中可能出现的情况;另一方面,类似的情景我早有所领教。总之此刻,我并不觉得多惊讶,不过这种感觉确实十分新奇,就好像在做梦的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无法苏醒。


  我试图让自己站起来,然而双脚软得不行,根本无力支撑我完成动作。


  肌松剂?我心想。这么真实,现在的幻境质量都这么高了?


  我只好无奈地继续趴在岩石地上。这个姿势让我很别扭,但也谈不上不舒服。


  这样过去一会儿,“嘶嘶”的风声还在继续,非常诡异地,我开始从中分辨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内容。


  “饿……”  


  “食物……”


  起初我还不确定这些对话来自哪个方向,慢慢地我意识到,四面八方,哪里有那种“嘶嘶”声,哪里就能听见对话声,又或者称不上对话,我听得清清楚楚,那本来不是人类的语言,我却奇迹般地能理解一些意思。


  ——这片黑暗绝对不只是黑暗那么简单,我身边处处都蛰伏着某种与我打过无数次交道的活物,数目非常多。我没有闻到那种令人厌恶的腥气,但似乎有另一种全新的感触代替了我的嗅觉,具体细节我暂时无法说明。我知道这一切不是真的,即便如此,想象此刻自己身处的场景,我依然感到浑身冰凉。  


  回忆以往的经历,梦境,青铜铃铛,前者大部分受我的自主意志影响,后者则因为由人干预而难以挣脱。我目前所处远比梦境真实,又比青铜铃幻境荒谬,我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启动离开的契机。


  我检查了自己全身,四肢全部无法动弹,只有头部与脖子可以活动。我就着身下的岩石猛磕了一下头,清晰的疼痛使我条件反射地略微瑟缩,但周围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变化。那么寻死呢?我想,而后又连忙打消这个念头。经验告诉我,这是个不正常的幻境,在这样的幻境中寻死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除非你能接受自己醒来后精神失常。


       没等我进一步打算,我发现自己方才的动作好像打开了什么机关,四周的蛰伏的蛇群一下子全部被唤醒了。


  耳边全是蛇类行动时特有的嘶嘶声,蛇群中有的表面是粗糙的鳞片,有的带毛发,在我身边翻涌。这些蛇的体型非常大,我看不见,但脑海中已经大致浮现出各种画面。我觉得黑瞎子之前的话有道理,我在公厕和人打架绝对能因为冷静而获得更大的取胜几率,就好像现在腥气极重的蛇类把我重重围住,我除了感觉有些闷之外,暂时没有其他类似呕吐的不良反应。


  我想了想,选择保持不动。蛇这种生物,无论什么品种,视力上天生都存在缺陷。


  果然,漫漫蛇群潮水一般从我身边涌起,但没有攻击我。我感觉某种浓郁的阴冷气息盘旋在自己鼻端——现在我可以稍微描述一下那种异乎嗅觉的感触了,不是一种味道,而完全是一种感觉。


       我出奇得冷静,心想只要那些黑毛蛇的毛发不要在我身上打结,那一切都还好说。


  结果好死不死,我刚想到这一点,就有几条蛇的毛发与我纠葛在了一起。我不知道具体如何,只感觉自己被毛发牵扯的力量拖着,甩了几下,在此过程中我的身体软得就像没骨头一样。


  我隐隐觉得蹊跷,大着胆子努力试图活动身体,继而就发现,我的四肢之所以动不了,可能是因为我压根也没有四肢。


       我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根海带。

  

       一个结论在我脑中闪现。我心道不会吧,这么衰——我靠,老子好像真是条蛇!


  这个惊悚的认知一进入我的大脑,就直接让我愣住了。而在片刻的呆滞之后,我回过神来,开始奋不顾身地扭动身体,企图把自己从这蛇山蛇海中拯救出去。


  都是蛇,还他娘的怕什么。我再没必要忍受,一下子豁出去了,通过几番尝试渐渐掌握了行动的诀窍,先把自己团成一盘蚊香,然后开始疯狂旋转。这一脱离种族逻辑的奇怪行为成功把我身上挂着的好几条蛇都甩飞了出去,更多蛇被我吸引了注意,它们再次开始传达消息:


  “谁……”


       “异类……”


  说来奇怪,我明明只能懂得一些简单的讯息,却莫名从这点讯息中感觉到了怒气。我心道不妙,紧接着,倒霉催的,我身边的蛇开始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我竟然又能感知到——随后我根本没机会躲,身上多处被同时咬中,先是皮肉被撕裂的尖锐疼痛,而后就是毒素入侵的麻痹感。


  简直是个把自己作死的典范。我内心破口大骂。


  继而我原本漆黑的视线里开始出现斑斓的色彩,为人的经验告诉我,这是某种致幻毒素开始发作的征兆。痛感,眩晕感,恶心感,所有感受都十分清晰逼真。我支撑不住,瘫倒在地,登时被蛇潮淹没了,身上的皮肉也随之开始分家。


  疼痛使我不住地翻滚,竭尽可能保护自己的躯体,直到脱力。昏沉中我感受到了死亡前令人震撼的恐惧与绝望。我觉得十分好笑,心想如果我真是一条蛇,说不定还不会有这么高级的感触。与之前接受麻醉类似,我的意识迅速消解,但还在拼命地驱使我说出什么话,我自己也很好奇,在这种关头,我还会想到什么,说出什么。


  但我终究也没有说出任何话,不知从哪伸来一只手,无视所有阻碍,一把捞起我的脖子。我只觉得身体一轻,整条蛇被提了起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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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内容参照《沙海》卷二第六十九章:

  “头部红黑色鳞片下的器官,就是储存费洛蒙的器官,亚种则是在头部的鸡冠部分,切下这些部分,提纯之后,注射到你鼻子的中间部分,可以让信息传递得更加清晰。”黑眼镜说道:“非常疼,有大量的费洛蒙信息是没有意义的。你在意识中断之后,可能有几年时间都感觉自己是一条蛇。”

  “我看到青蛙会流口水吗?”吴邪问他。 

  黑眼镜穿着白大褂,对吴邪的鼻子进行消毒,“不会,不过,为了能让你感受得更加清晰,我会对你的鼻子做一个小手术。你会丧失嗅觉,我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失去嗅觉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没有相似的经验,不过在公厕打架会比别人更加冷静吧。”黑瞎子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你觉得,为什么我可以接受这些信息,难道我的祖先是蛇吗?”

  “炎黄的神话里,所有人的祖先都是蛇。”黑眼镜道:“女娲不是蛇吗?我们都是蛇生出来的,盘古是从一个蛋里出生的,人在最初的神话里,很多都是卵生的。所以,你的祖先真的有可能是蛇,人类在生物进化上,也是由爬行动物到哺乳动物的过程,也就是说,如果文明是衔接的,在我们之前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个爬行动物的文明,他们的历史很可能和我们的神话相接,而他们的很多历史,会变成我们的神话史。”

  “很惊悚的理论。”吴邪道:“那从其他方面,你是否有眉目,我为什么能接受到这种信息?”

  “我觉得你接受费洛蒙信息之后,自然会知道,到时候你可以告诉我。”

  “那我没有其他选择了。”吴邪闭上了眼睛。

  黑眼镜取出手术刀,这是个地下的临时诊所,平时是用来割双眼皮的,这次的手术,恐怕是这里会进行的最大的手术了。

  “我会翻起你的上嘴唇,从牙龈的根部下刀,然后翻起你的面皮,暴露你的鼻腔。然后把费洛蒙……”

  “拜托,我不想知道这些。”吴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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